“可恶!可恶!”柳苏若把桌上的茶具甩落在地,接着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柳巍的脸上。“琴瑜的血为什么不能唤醒明轩!”
柳巍目光呆滞,与在千尘阁判若两人。脸上的掌印泛着青紫,颈后的黑纹愈加明显。
“琴瑜不行,那就试试琴千弦的。”贵座上,黑衣少年擦拭着戮仙剑,爱不释手。
“江公子的意思…”柳苏若回过身来,平了怒气,带了些恭敬,“杀了琴千弦?”
“愚蠢。”江流透过剑身,映射出柳苏若狠戾的神情,“琴千弦在宗门极富盛名,琴瑜死了便是死了,若你杀了琴千弦,惹了众怒,别说百姓不依,千尘阁也不会放过你。”
“只要能唤醒明轩,我在所不惜!”
“难怪师兄对你失望。”江流也看不上意气用事的柳苏若,为了洛明轩把一手好牌打烂,鉴心门好歹是宗门之首,琴千弦一日未入仙门就还是宗门一脉。
“你只需号召宗门,在旁煽风点火,鼓动百姓逼琴千弦献血,众目睽睽又是民心之愿,琴千弦根本无法拒绝。”
听了江流的话,柳苏若豁然开朗,顿时行礼谢道:“多谢江公子,苏若明白怎么做了。”
“琴千弦刚好去了江州城,这段时间你好好准备,我自会帮你把他引到宗门之地。”江流起身,经过柳巍的身边,冷笑:“毕竟是你的哥哥,即使无用也不能打在脸上,留人把柄。”
“江公子教训的是,苏若会注意的。”柳苏若低头,拱手恭送,江流也不看她,御剑而行,赶往封魔山。
夜色沉沉,如浓墨涂抹天际,别说月亮,连一颗星星都没有。
军皇山的禁地,悄悄溜进一个黑影,拿着个钁头,站在无字碑前。
海云帆四下环顾,确定没人,举起钁头,开始一下一下刨自己的坟。
他不能一直顶着琴芷嫣的身份跟着厉尘澜。
从理论和行动上讲,厉尘澜这个师父还是很到位的,每日必会抽出时间教他剑法,帮他固元,带他去书阁修习阵法,饮食起居也安排的妥妥当当。
但是,那是因为他是“琴芷嫣”。
白天里,他在书阁偶然翻到一本书,书里记载,曾有修士身死,却因被人灵血复活,醒来后发现于献血者共用一体。为了让两人神识分开,修士四处寻找肉身,最后成功找到了一个契合的死尸,将神识与死尸融合,成为了独立的个体。
海云帆思前想后,觉得这办法可行,记了融合的咒语,就盘算着来禁地碰碰运气。
万一坟里有他的尸身,他就可以神识归位,再也不用顶着琴芷嫣的模样在世间行走。
而且海云帆一直匪夷所思的是,素山冰窟醒来时,明明有肉身,为什么在别人眼里就不是他自己呢?
想不通就不想了,刨吧!
因为怕动静太大,引来暗罗卫,海云帆只得一边刨一边留心是否有人前来。
耳朵微动,糟糕,还真有人来了!
海云帆想着逃跑,肩上一道劲风,他抡着钁头挡了过去,被震的虎口发麻,倒退几步。
“来者何人!竟敢私闯禁地!”林子豫大刀一指,目光掠过坟上的大坑,顿时目呲欲裂,“你找死!”
他怎么敢!
林子豫全身爆发着愤怒和杀气,海云帆暗暗叫苦,他哪是林子豫的对手,来的若是厉尘澜他还能插科打诨过去,林子豫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,刀刀致命!
海云帆用着厉尘澜刚教的剑法抵挡一二,但是那刀气带着灵力,砍断钁头的木把,把他撞飞出去,身后是一棵粗壮的槐树。
“要死了!”海云帆根本来不及调整身形护住命脉,林子豫一鼓作气挥刀连砍,只见金光一闪,海云帆撞上那棵槐树立马消失不见了,林子豫的刀嵌进树干,一脸诧异。
“人呢?!”林子豫收了刀,看着那棵槐树,摸索一番,并无机关,树干上刀痕还在,林子豫像做了个梦一般愣在那里…
“这是哪里?”海云帆从槐树进入到另一个地方,眼前行人步履匆匆,只是穿着都是一袭白衣,身上也无多余挂饰。
他跟着走了几步,抬头一看,石门之上巨大的标牌,刻着“栖止地”三个字。
“栖止地?”海云帆满腹疑惑,好奇怪的名字。他随手拦下一名少年:“这位小兄弟,在下海云帆,敢问这栖止地是为何处?”
那少年面色有些病态,说话也软绵绵的,似是没什么力气:“想必海公子是第一次来吧。”
海云帆点点头,“还请赐教。”
“叫我子游好了,”少年笑着说,“凡是能进入栖止地的,都是有生死奇遇的人,在这里,你可以用功德换取灵丹妙药,助长修为功力,也可用功德换取出入此地的次数和升仙符。”
“这、这么神奇?”助长功力和修为的灵丹妙药?难道比仙门还厉害,海云帆继续问道:“子游说的升仙符又是何物?”
子游指了指天上,“升仙符顾名思义,可让换取者步入仙门。升仙符之所以昂贵,就是因为它不问出身不问来处,仅以功德便可让人羽化成仙。所以,迄今为止,栖止地还未曾有人功德圆满,换取到升仙符。”
海云帆拱手行礼:“多谢子游为在下解惑。”
“海公子客气,不若海公子与我同行,我刚好要去功德堂。”子游很喜欢海云帆,有种莫名的亲切感。
海云帆欣然应允,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有人引路甚好。
“子游来栖止地很久了吗?”海云帆看了看少年手里的木盒,问道。
“是的,我来栖止地已经很久了,久到除了子游这个名字和一身炼丹的技艺,其他都想不起来了。”子游抱紧了盒子,笑得心酸。
“抱歉子游…”海云帆想想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了,问多错多,惹人不开心。
“没事的,海公子,虽然子游忘却了过去,但在栖止地也有朋友呢,若是海公子日后有需要,可以到功德堂的边上找我,我和竹季大叔每天都会在那兜售丹药。”
说话间,海云帆和子游到了功德堂的门前,那里进出的白衣络绎不绝,有条不紊。
子游向海云帆拜别,“海公子,您可以去功德堂看看,我去找竹季大叔汇合。”
“好的,多谢子游。”海云帆目送子游离开,转身对上功德堂,刚想进去,身子被人大力撞了一下,他还没反应过来,一个妇人就哭骂起来:“哎哟这是谁啊!走路不长眼睛,撞坏了我这个老婆子啊!”
海云帆忙去扶她:“对不起,是在下没有注意!”
那矮胖妇人眼睛顺着身上的修长玉手上移,看清海云帆的长相,惊艳不已,把身边的一位姑娘推到了海云帆的面前,“老婆子没事!你是撞到了我家姑娘!”
海云帆慌张退后双手举至两侧,差一点,那姑娘就要和他抱在一起了。“这位大婶,在下方才无心,但也着实没有撞到这位姑娘啊。”
“你这人!长的人模狗样,撞了人却不承认!大家快来看看啊!我如花似玉的姑娘唉尚未婚嫁就被这公子碰了身子…以后、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啊…”妇人变脸如唱戏,嗓门又大,很快有人围拢过来,海云帆有口难辩,这是什么情况?
“大婶,您真的误会了!”海云帆想着要不赔点钱?他摸摸身上,好吧,什么也没有,尴尬的只好继续赔礼,“不若这样,大婶您想要什么直接说,只要在下办得到。”
妇人的脸立刻笑出了朵菊花,“早说嘛,我看公子仪表堂堂貌比潘安,我家姑娘又被你碰了去,你们俩就成亲吧。”
海云帆懵了,这每一个字他都懂,但结合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?
军皇山,厉尘澜醒来就穿戴整齐,打算去找海云帆一起用早膳。
可当他到了海云帆的住处,被褥平整,似是没人住过。他又叫来暗罗卫,暗罗卫面面相觑,其中一人回道:“芷嫣姑娘会不会去了芷柔姑娘那里?”毕竟她们是姐妹,有可能晚上怕冷一起睡了呢?
旁人不知海云帆的身份,厉尘澜可是心知肚明,“不可能!”
暗罗卫禁了声,厉尘澜一阵烦躁,还有无尽的恐慌:“派人去找,立刻马上!”
“是!”
“姐姐没来找我。”琴芷嫣望着暗罗卫眨眨眼睛,她才刚洗漱完毕,怎么会见到海云帆,她们的住处可隔着一座大院呢!更何况海云帆也不会这么早来找她。通常只会在修炼结束,带她疗伤。
琴芷嫣问道:“姐姐不在房里吗?”
“不在,打扰了,我们继续找!”暗罗卫没有时间多说,又迅速离开了。
全体暗罗卫出动,开始搜山。
林子豫接到军令,皱起了眉头,琴芷嫣不见了?他想起昨晚禁地的那个黑衣人,不会这么巧吧?
“找!”林子豫语气不善,该死!如果真是琴芷嫣半夜刨了海云帆的坟,找到她就直接送她归西!
顾晗光和司马容对视一眼,殿上的厉尘澜浑身发抖,身边的万钧剑也跟着抖个不停。
“厉尘澜,你不用这么紧张,说不定过一会小海就会回来呢?”顾晗光开口道,司马容跟着劝道:“是啊,这才不到巳时,也许殿下会赶回来用膳。”
“不…我感受不到他的气息…”厉尘澜捂着头,觉得脑子像要炸开一般。他不应该把海云帆安排在戏月峰,他应该把他放在自己身边,抬眼便能看见,抬手便能摸到才是!
“窥心镜!”厉尘澜掏出窥心镜,那是他在剑冢的废墟里找到的,还想着晚些找个机会再次送给海云帆,如今海云帆居然不见了。
“小海能去哪里?”厉尘澜喃喃自问,“能去哪里呢?”
“大婶,要在下娶你姑娘,这是万万不能的!”海云帆再次退后,保持着距离。
这妇人与他纠缠良久,海云帆渐渐没了耐心,“大婶换个条件吧。”
“海公子~”子游从人群里冒出来,他就说怎么这么多人围着,待听到海云帆的声音,才知道是他有了麻烦。
“子游。”海云帆见到子游,松了口气,子游挡在他的前面:“顾大婶,您就不要欺负新人了。”
妇人扯过自己的女儿,透过子游看向的却是人群背后、墙边摆摊的竹季,脖子一梗,“你们就欺负我这个可怜的老婆子!姑娘,我们走!”
海云帆抹了把冷汗,向子游行礼:“多谢子游你又帮了我一次。”
“海公子,顾大婶也是这儿的老人了,性子有些彪悍,但人不坏,她家姑娘也是可怜人,年纪轻轻就和顾大婶到了栖止地,顾大婶的执念就是能为她姑娘寻一门好亲事。”子游解释道,“毕竟海公子气度非凡,被顾大婶看中也是理所当然。”
“子游说笑了。”海云帆一脸尴尬,虽然同情顾大婶母女的遭遇,但让他娶亲就强人所难了。
“海公子,快去功德堂看看吧,巳时快到,功德堂是要关门的。”子游看着日头提醒到,海云帆再次谢过后,进了功德堂。
“姓谁名谁?”台前一掌柜模样的男子拿着本子问道。
“在下姓海,海云帆。”
男子手上搏动,本子刷刷翻页,海云帆安静等着,那男子咂咂嘴:“轰出去。”